文/老维子

谁是我的初恋?这倒有些把我难住了。
驰骋田径场上的美少女桃儿吗?她还只是个初中生啊,那也不过是在特定的封闭环境里,特定的时间节点上,一个大男孩和一个小女孩之间滋生出的朦胧的情愫。多年后的一次偶遇,桃儿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丰满成熟,而当我真正对她有所情动的时候,那个曾经说过“我喜欢你”的小女孩已心有所属。
容貌与美女演员林芳兵颇有几分相像的姨表亲雪儿吗?那惊鸿一瞥引发的怦然心动,那寄情山水牵出的芳心暗许,似乎在昭示着一个美好的结局。但到底越不过理性的藩篱,更被伦理所不容,断绝在萌芽深处。多少年后的一次重逢,雪儿已身为人妻,一个长长的拥吻后,她黯然道:“我不能给你更多了。”
如果说,桃儿离我的初恋还很遥远,雪儿也只是在我初恋的门槛前驻了一下足,那么,真正让我刻骨铭心的初恋情人,唯有“她”了。
█“沙龙”结缘
1977年的初春,乍暖还寒,冻得人缩手缩脚,而我们的心里却已是阳光明媚,春意盎然。那是一个普通的周末,我在家休假,师兄弟笃海领来个甄姓同学,当兵三年,刚刚退伍回来,在友谊商店做保卫干事。从名字上看,“庆如”二字有些女性化,但我眼前这个人,绝对一爷们儿,身量不高,大头方脸,蒜头鼻,大嘴叉,声音好有磁性,说话口若悬河,侃侃而谈,打从一坐下,几乎就没住了嘴。难怪他走后,母亲笑着对我说:
“这小甄子,嘴叭叭的,真能‘白活’。”母亲的“白活”绝无贬义,那是夸他能说。
很多很多年后,我带老愚去找甄庆如。老愚谁呀?文艺批评家,以能言善辩口臭嘴损著称。结果没过三招便败下阵来,后面尽听庆如侃了。出了门,老愚由衷道:
“这哥们,牛逼!”我头一回听到老愚这么夸人。
庆如来见我,主要是商量“文学沙龙”的事,一群兴趣爱好相同的人,大家经常聚在一起切磋交流,有助于我们的创作。庆如不光有三寸不烂之舌,组织能力也超强,没几日他就在日坛公园一间暖气很足的接待室里,搞了沙龙的首次活动,亦称“筹备会”,男男女女让他窜弄来十好几位,害得我跑到医务室泡了两天病假,也从远郊赶来参加。庆如是发起人,他先说了一通儿搞沙龙的想法和目的,然后这群热情高涨的“文青”们,便七嘴八舌煞有介事地开始讨论沙龙的宗旨、章程,甚至安排起定期活动的时间表。
“我倒觉得长此以往是关键。” 一个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高个儿女孩的这句切中要害的话,引起了我的注意,“很多看似热闹的形式,大多虎头蛇尾,不了了之。”
“说得好!”我率先附和,“沙龙这种形式是自发自愿的,约束力很低,有可能会出现下次活动少来一个俩,再下次活动又少来一个俩,热情逐渐衰减,成员愈来愈少少,最后无疾而终。”
高个儿女孩和我相视一笑。
大约有五六秒钟的静场,庆如见状忙接过话说:
“我看赵琪和张兄本意可不是泼冷水,而是希望我们有应对的策略,大家可以在持续性上多议议多聊聊。”
我和赵琪也赶紧表态说就是这个意思,现场气氛又迅速恢复如初。
结果呢?结果还是被赵琪言中了。当沙龙只剩下三男二女五个人的时候,庆如自我解嘲般地对我笑言:
“能让咱们几个坚持到现在,看来真不是什么远大志向、文学抱负,是爱情,爱情的力量。而我最大的收获是给你和赵琪、徐东和黄莉当了一回月老儿。”
与黄莉的美貌和傲气不同,赵琪应该说长得不够漂亮,1米70左右的身材,鹅蛋脸,单眼皮,一头短发,人显得干练、精神,最重要的是她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气质,一种气场,待人平易、随和,但说话很有板眼,一是一,二是二,属于那种有主见、有主意的大女人。难怪庆如赞赏说:
“赵琪太有人格魅力了,否则能让哥们你这么发力去追,追到手?呵呵。”
“是她把我拿下的好不好?”我更正道。
“就算赵琪主动,你不是也喜欢人家?”庆如挤兑我,“得便宜卖乖。”
“卖了吗?”反正赵琪跟我好上了,也不在乎庆如说啥。

█单独约会
赵琪第一次约我,是在故宫筒子河。老远就见她骑辆28车飞速赶来,见了面气喘吁吁先道歉:
“不好意思,来晚了!刚从芳草地调到朝外,我们店副食组忙得要死,刚去就请假不合适,一下班我就撒丫子了。组长问我:家里有事?我说:有,急事。”赵琪看着我笑:
“你就是我的急事。”
她这话我中听:“这么说,我很重要喽。”
“那是。”赵琪一边说,一边退下胳臂上的套袖,塞进斜肩背的军用挎包里。
“你家是部队的?”我看着她的挎包问。
“哪儿呀!我爸是教书匠,我妈也是,我妈在大学教书,我爸在中学教书。听老人讲,我家祖上八代也没一个吃兵粮的。”赵琪说,“这不头几年兴这个嘛,我弟从他们同学那儿给我整了一个,一直背着。”
我骑的是一辆26大链套轻便车,赵琪一个女孩子反倒是28车,于是我就跟她换过来推,赵琪也没拒绝。
我们沿着筒子河的外围墙推车漫步,西下的夕阳给天空的云朵染上了斑斓的色彩,夕阳的余晖照在身上脸上暖暖的,鸟儿啁啾,微风习习,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,为我们的约会增添了几许诗情画意。我们的话题很杂,有关天气的,有关兴趣的,有关国家形势的,有关个人发展的,就是没有也不会说出“我喜欢你”、“我爱你”之类的表白,而这恰恰又是我们的主题,是放在心里的。我们说得最多的还是文学和创作,这个话题也是每次沙龙活动的主要内容,所不同的是赵琪更“务实”:
“我们一定争取改变自己,如果最后没成,努力了,我们也不后悔。你当个好锻工,我做个优秀售货员,也挺好。”
赵琪的话让我对她愈加敬重,在我们萌生的爱情里没有注入一丝一毫的功利色彩。我的心更踏实了,身上的压力也减轻了许多。但愈是这样我就愈要加倍努力,为了这样一个好女人。

█一吻定情
我在远郊上班,两周休假一次,我和赵琪的联络多是靠鸿雁传书。我把自己在工厂团刊上发表的散文习作《祖国处处是春天》寄给赵琪,她回信说,太美了,叙事抒情都很有韵味。然后,她又直截了当地指出我受散文大家杨朔、刘白羽的影响较深,模仿的痕迹重了些。确实,文中“这里的天空啊,翱翔着我的心灵”一句,完全就是从刘白羽散文代表作《三峡游记》里照搬过来的。赵琪也把她写的诗寄给我,由于年代久远,我已记不起诗的具体内容,但有一首诗的标题至今我都记忆犹新——《让我为你点燃一缕心香》。与其说这是赵琪的一篇习作,不如说这是她写给我的一封情书,因为诗的副标题是“写给我的爱人”。
我和赵琪很快进入到热恋阶段,我每每回城休假的日子,也是我们幸福约会的日子。每次都是赵琪下了班骑车过来找我,我们俩就会去附近的地坛公园。或在林间小道悠然徜徉,或在长椅上依偎而坐,那晚,我们干脆躺在了草地上,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,赵琪把身子侧了过来,她的脸对着我的脸,慢慢靠近,终于,两个温热的嘴唇对合在一起。月亮好像害羞似的躲进了云层,周围很静,静得能听见草虫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一吻之后,我把赵琪领回家见我父母。儿子有了女朋友,当爸妈的竟比我还高兴。赵琪也非常懂事,每次来都带东西,到了节日,更是近水楼台,给我父亲拎来两瓶当时十分紧俏的“双沟大曲”。对门张辉他妈在楼门口一见赵琪来,就急么出溜地跑去高声大嗓地招呼我母亲:
“他张婶儿,你家儿媳妇来了!”
赵琪笑着附在我耳边道“这才哪儿到哪儿呀,就儿媳妇了。”
张辉他妈还没完,又对赵琪说:“你妈知道你要来,鱼都炖上了。”
我和赵琪的恋情持续着、发展着。我们这一代人,观念比较传统,思想相对保守,在两性行为上始终很纯洁、很干净,不到确立婚姻关系的程度,绝不越雷池一步。我希望赵琪和我能够走入婚姻殿堂,但令我担心的是她一直没有对父母提及我们两人的关系,我问她,她总说等合适的时机。
赵琪拉我去紫光影院看电影,散场出来见到一个身高1米85以上的帅小伙,经介绍方知是赵琪的弟弟,在一所中学当体育老师。我们客套地寒暄了几句,赵琪就跟她弟回去了。过后,赵琪告诉我,她弟对我印象不错,说我人实在,不虚头八脑。
我关心的不是她弟对我印象如何,而是她爸妈能否同意我们的事。

█棒打鸳鸯
赵琪说的时机终于来了。我创作的抒情诗《钢花寄深情》发表在《北京文艺》(后改称《北京文学》)1977年10月号上,我也因此成为我们“文学沙龙”成员中,在省级以上报刊发表作品的第一人。把钢笔字变成铅字,一直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心愿。赵琪拿着样刊和我的一张彩色照片,先去试图说服母亲。
“这男孩子倒是挺有追求的,形象也不错,如果你们两人愿意,我不反对。”赵母转而又说,“就怕你爸他不同意,这男孩子的身份和家庭背景,跟咱们家不吻合。”
果不其然,赵父没等女儿把情况介绍完便勃然大怒,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吼道:“不中!俺闺女嫁给一个工人,耻辱!”
赵父在家一言九鼎,平时说啥,儿女一句嘴都不敢回。今天为了我,赵琪也是豁了,抢白了父亲两句:
“您都没听我把话讲完就下结论,咱们应该用发展的眼光来看问题不是?”
父亲闻言更火了:“你还顶嘴,死丫头!一个工人能有啥发展?你不嫌丢人,俺还要这张脸呢。”
“我不就交个朋友嘛,我丢啥人了我。”赵琪又顶了她爸一句。
“你、你……”父亲已经怒不可遏了,不由分说,上前拧住女儿的胳臂,用力一推,赵琪被摔到床边。“你要敢跟这个工人,你就给俺滚出这个家,俺这辈子都不认你!”
赵父火顶天,抓起我的照片嘁哧咔嚓撕个粉碎。
泪水从赵琪一双绝望的眼睛里涌了出来。
当赵琪红着眼圈将这个我最害怕听到的结果艰难地讲出来后,我就像三九天又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,从头凉到脚。就听赵琪声音恹恹地说:
“我想过抗争,也想过离开家,但我还是做不到。”
母亲想为我做一次努力,她让赵琪领她去见赵父,死说活说,赵琪她爸还是一百个不愿意,一千个没商量,口气十分强硬。这下把我母亲惹火了。我前面提过,甄庆如能说属于“文说”,而我母亲能说则属于“武说”,年轻时在单位她就是有名的“小辣椒”,说话机关枪,得理不饶人。其实我母亲是大家族出身,平时接人待物很讲礼数,你敬她一尺,她敬你一丈。但如若你招了她惹着她,那你可算是碰上硬茬子了,骂人不带脏字,非把你损到地皮子里去。今天,赵父就见识了我母亲的先礼后兵:你作为教师,是怎么为人师表的?资产阶级等级观念如此严重,瞧不起工人,这是思想倾向问题,不配“人民教师”这个光荣称号。听说你还把我儿子的照片撕了?我儿子和你女儿搞对象,那是他们两厢情愿,你不同意也就罢了,可你凭什么撕我儿子的照片?你有什么权力撕?
赵父被我母亲这么一通儿数落,脸上变颜变色,可又自知理亏还不了嘴,只能道歉赔不是。
“她爸最后蔫茄子了,也知道说软和话了,还把我送到楼外。”母亲回来了,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,成不成的她觉得总算为儿子讨回一些颜面。
而这丝毫不能给我带来安慰。我正在经历着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失恋的痛苦,心像是被人拧了一把,痛彻五脏六腑;各种思绪交织缠绕在一起,剪不断,理还乱,有时候又觉得很空,头脑中一片空白;茶饭不思,和衣而卧,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。母亲怕我出事,特地请了一天假在家陪我。
三日后,2 (78)赵琪以还书为名将我约到工体北门。在把一本写有购书时间和我名字的《第二次握手》递给我之后,赵琪忧郁而又伤感地说:
“你送送我吧。”
从工体北门到朝外副食店,距离很短,我们却走得很慢。第一次约会就是推着车,分手后的或许也是最后一次的相见还是推着车,漫步变成了慢步,心境和心情竟是天壤之别了。一路上,我们几乎没有说话,默默地并排走着。到了工体南门,赵琪忽然不让我再送了。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像是要把我牢牢记住一样。
“以后我们都好自为之吧。”说罢,赵琪跨上车头也没回地骑走了。
我站在原地,伫立了很久、很久。一片金黄的银杏树叶从头顶飘落下来,这该不会是京城的第一片落叶吧?
█后来
1997年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,我正在家里写稿,刚采访完大导张艺谋,必须尽快赶出来,明天还要发排呢。电话铃声骤然响起,随手抓起听筒,还没等我询问,话筒那头的一个女声先开口了:
“张大记者,能猜出我是谁吗?”
这个声音太遥远了,遥远得穿越了整整二十年的时空,又像是从地球的另一端传过来的。我甚至不假思索,出口而出:
“赵琪!”
“行啊,还记得我。”赵琪笑了。
“忘不了。”我虽然没有了和她恋爱时的激动,却有几分惊诧,几分欣喜。
“怎么样,想……敢不敢和我再约会一次?”赵琪用激将法试探着问。
“‘磨’(没)问题啦。”我说,“时间地点你定。”
“那就明天下午3点,香山公园正门。我们分手前,曾说过要一块儿去香山看红叶,明天就算是还愿吧。”赵琪不像是临时起意,而是提前就设定好的。
“成,不见不散。”我挂断电话。
对这样一次特殊的约会,我说不清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。当年守候赵琪电话时的那种焦虑和期盼,见到她之前的那份忐忑与慌乱,肯定是不会再有了。但我还是很想见到她,也许情还在?也许有几分好奇?也许想了解她更多?都有吧。其实这二十年,赵琪对于我并不完全是空白。国家恢复高考的第二年,也是我们分手的第二年,赵琪考上了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前身的北京经济学院,成为一名天之骄子。这是甄庆如在电话里告诉我的,末了他还说了一句提振的话:
“咱俩可得加油了,否则距离会越拉越大。”
大学毕业后,赵琪创办了一所家政公司,亲自背着小包,不知还是不是当年的“军挎”,跑到大山里去招工。这事听着就够神奇的了。为了追寻北京西单街头夜晚出现的小小卖花女的踪迹,我曾与一位同行、也是赵琪北京经济学院的学妹,远赴湖南大山深处采访,七梁八冲,沟壑纵横,其艰难和危险程度,我是深有体会的。北京多家媒体都对赵琪的事迹做了大篇幅详实报道,一时间,她成了社会名人。
十月,秋高气爽的季节,我站在香山公园门前数十米处,迎候着那个我曾经的“初恋”。还未到霜降节气,气温又持续偏高,香山的黄栌树叶还没有红,到公园来的游客不是很多。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人正从下面走上来,一眼我就认出那是赵琪,走到近前,果然就是她。我们俩相识的时候二十三四岁,如今虽已过了不惑之年,年轻时的模样却还依稀可辨,确切地说,改变不是很大,尤其是神态和语调,跟过去并无二致。只见赵琪一身职业女装,脚上依旧喜欢穿皮靴,不过是将鹿皮翻毛靴换成了黑亮的牛皮系带靴。
“你是不是觉得我有变化?”赵琪自问自答,“胖了,体重比那会儿增了20斤。”
“还好吧。”我说,“比过去更有风韵了。”
“会说话。”赵琪笑了,“你也比过去成熟多了,懂得夸人了。”
说着,我们俩买了门票,进到公园里面。
绕过勤政殿、丽瞩楼、绿云舫,我们从通向香炉峰的一侧山道拾级而上,约摸也就上到三分之一处,赵琪提议休息一会儿,我们于是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。
“咱俩分开整二十年了,”她有意将分手说成分开,“其实我一直在关注你。”
接着,赵琪历数了我在报上发表的一些重要文章以及编辑的优秀版面如《特权的“百慕大三角”》、《“善”论》、《张艺谋的至暗时刻》和《血色黄昏》专题等,甚至我哪年当的记者部副主任和文艺部主任,她都门儿清。
“你是从哪儿知道的?”我很好奇。
“这不告诉你,反正我有渠道。”赵琪忽然调转话题问,“哎,咱俩的媒人怎么样?”
“媒人?”我先是一愣,即而恍然大悟,“噢,你说甄庆如吧?”
“是他,特能神侃的那主儿。”赵琪点头。
“人家现在改名了,叫甄诚,现在是中国物资报副刊部主任。”我说,“我们还常有来往。咳,我还以为你是从小甄子那儿了解我的呢。”
“我和他没联系。”赵琪又问,“徐东和黄莉,你跟他俩还有没有接触?他们结婚了吗?”
“发昏吧。在咱俩之后他们也分手了。黄莉我不清楚,徐东后来调到人民文学出版社做校对,也没干成专业作曲,据甄诚说他还在搞业余创作,也在音乐刊物上发表过两首歌。”我体会颇深地说,“干了专业才知道,其实发表一两篇不痛不痒的作品,整不出什么动静,更不可能改变人生。”
“可你当年却是欣喜若狂啊!”赵琪揭我的老底。
“业余的嘛,文稿变铅字当然兴奋啦。”我也转换话题问赵琪,“说说你吧。你先前的光辉事迹我们都知道,后来怎么音信杳无了?”
“唉!家政那摊儿后来人事关系太复杂,矛盾也多,七七八八的,烦死了!我就回归‘体制’了。”赵琪告诉我,她去了首体西北面的一家国有大型文化机构任职,日后升任了该机构的科研处长。再后来她临危受命,去深圳子公司担任总经理,短短一年就扭亏为盈,三年实现盈利数百万元,受到机构嘉奖并卸掉子公司总经理职务,荣升为董事长,坐镇北京遥控指挥。“你看啊,咱俩也都算功成名就了,你当了‘名记’,我也做出了成绩。如果当年咱俩成了,结了婚,生了娃,你还是工人,我还是售货员,肯定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感。”
“那就好好培养咱娃,让他将来出人头地,给爹妈争光。”我接过赵琪的话调侃了一句。
“要不,咱俩现在私奔吧,整出个娃来好好培养。”赵琪说这话的时候,脸上的表情跟真的似的。见我没接茬儿,她笑道,“瞧把你吓的!得,不逗你了,咱们继续上吧,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爬到鬼见愁。”
从香山公园出来,已是夕阳西下,晚霞似锦。赵琪没有让司机来接她,而是坐上了我新近才买的那辆小“奥拓”。车子开到玉泉路一处部队大院门前,赵琪下了车,她老公和他们12岁的儿子平常都住在孩子的爷爷奶奶家,她这是过去看儿子,说好了的。
“再约。”赵琪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,然后抿嘴一笑,意味深长地说,“下次,下次我把从前欠你的都还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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